浅浅芦花瘦

我和这个世界,有过情人般的争吵。

【鼠猫】与君归24(猪猫&浅浅)

Surprise!

祝还在看这篇文的大家圣诞快乐!

距离我同桌的上一更居然整整一年了,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一整年都没更文呢,其实是有原因的,我要是说我为了能更好的体验展律师的生活所以特意先去考了个证才回来写文的(不你不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

好啦,正文之前先讲个笑话,懂的小伙伴自然懂——

问:公诉人应该怎样举证质证?

答:用、用嘴啊……(?)


24、

——白玉堂,我想选你。

这本是一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可展昭却没能看到预想中的反应。

不管惊讶也好,恼怒也罢,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他都觉得白玉堂应该会给出一个回应的,然而话出了口,就好像一颗细小的石子被丢进深井,没能溅起一星半点的水花。

白玉堂甚至都没有看他,只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半垂着眼,将视线落在窗外的某个地方,面无表情。展昭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摩天轮已经升得很高,视线落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带着初冬凉意的虚空。

他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展昭不知道白玉堂是真没听见他的话,还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示拒绝,他活到这么大,也曾知慕少艾,也有过心动的时刻,但如此直白笃定的对一个人主动剖白心迹却还是头一次。在镇定的外表之下,是内心压抑不住的情感在翻涌起伏。刚才伸手去拉白玉堂的时候,他虽然在极力克制,但心脏还是跳得飞快,指尖微微有些发抖,掌心也渗出一层薄汗,就连第一次独自作为代理人去开庭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收回目光,定定看着白玉堂的侧脸,试图等一个回答,可白玉堂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从业多年,展律师终于在此时此刻,真切感受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等待命运被宣判的滋味。而这位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白姓“法官”的沉默,就如同那柄已被高高举起的法槌,落不落地悬在他头上。

身为一名敬业且出色的律师,展昭每天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场合,面对一些突发状况,他总能有条不紊应对,却在这一刻的静默对坐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攥着白玉堂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继而缓缓松开。

白玉堂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忽而一瞬的走神,就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一次告白。一丝冷风从轿舱门缝里漏进来,被掌心覆盖过的皮肤骤然一凉,他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攥住手腕,来回转了几下,若有所思,却依然没说话,也没给展昭一个眼神。

展昭只觉气氛更尴尬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迟钝,竟然完全看不透白玉堂的心思。

然而告白这种事显然没办法再重来一次,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说点别的什么来打破沉默时,白玉堂却俯下身,手肘撑着膝盖,继续侧头去看窗外了。

 

摩天轮越升越高,马路上那一幕让人不愉快的场景也早就看不清了,手腕那里总是隐隐的酸胀,白玉堂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起来。

这段时间他太忙也太累,难得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一会,结果就是身体静下来了,脑子却没有,于是又漫无目的地想起了许多事,有当下的,也有过去的,都是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胡乱地搅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他警察当了有十年,大部分经历都是在刑侦一线。在高速公路上追过车,在封山的大雪里打过埋伏,在黑赌场里卧底当过荷官,也假扮过粉仔去引诱毒贩,但要说距离危险最近的一次,却还得说是他手被砍伤的那一回。

当时他们要抓是个不折不扣的亡命徒,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四处流窜,直到最后被堵截在H省,面对天罗地网,还在负隅顽抗。

行动的时候,白玉堂率先一脚踹开了门,躲在门后的歹徒举着把长匕首就冲上来胡乱劈砍。因为是在室内,他不能随便开枪,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刀尖朝着自己的脖子捅过来。所幸,他有着熟练的战术动作和出色的格斗技巧,在关键时刻,用手臂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但刀刃顺势从他的小臂切了过去,差点伤到动脉,还差点割断了肌腱,也因此为他留下了这么一个每逢阴天下雨就总想出来刷一刷存在感的纪念。

事到如今,他早就连当时受伤的细节都记不大清了,更别说还有没有什么后怕的感觉。只记得后来在医院养伤的时候,队里的同事一起来看他,沈曼一进病房就开始哭,眼泪掉得比他大嫂还凶。众人自然懂得,于是蒋平带头开两人的玩笑,叫白玉堂赶紧哄一哄,结果他一脸麻木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愣是连一句安慰话都没有憋出来。

受伤的明明是自己,却还得他反过来安慰,白玉堂实在没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到最后也只是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我又没死,有什么好哭的……”

就因为这么一句,他被蒋平活活挤兑了好几年,直到他和沈曼都彻底没戏了,还时常被队里那哥儿几个拎出来当笑话说。

他以前从来都不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放在心上,更懒得旧事重提,就连上次展昭问起他经过,也只是简单讲了几句。可是今天不大一样。他今天刚刚送别了一个战友,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唏嘘,同时也生出了一点物伤其类的惆怅。

不得不承认,他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因为就在这一天之内,他几乎亲眼见证了所谓人生七苦的全部,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还有求不得。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在告别厅前跟他打招呼却被他无视了的同僚。

他跟那人在警校同窗了四年,也跟乌眼鸡似的互啄了四年,互相看不顺眼,每次遇到必然装作视而不见,话说多了必然谈崩,最终的结果就是在临毕业时积怨爆发,大打出手。

说来,两人当年同专业不同区队,都是表现比较突出的那一类,很多人以为他俩不睦,是因为一些有的没的的竞争关系,甚至还有人不靠谱地猜测他们是情敌,但其实在当时,就连当事人白同学自己都说不大清楚,为啥一个大队百来号人,他就是看那哥们儿不顺眼。

但时过境迁再去想,他们之间的矛盾焦点其实一直都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三观不合。

白玉堂至今都清楚记得这人第一次来自己宿舍串门时发表的那番言论,针对的是前一天刚刚进行完的新生入学必备流程之参观本校英烈墙。

他点评了其中一个一级英模的事迹,总结陈词说:“又不是啥惊天大案,就为抓几个小毛贼,把命都搭进去了,傻不傻啊!”

白玉堂的一个室友道:“那谁让人是警察呢,遇到事就得管,不也是没办法吗……”

他瞪起眼说:“警察算个啥,那点工资够买条命吗?值吗?”

另一个室友就问:“那你以后工作,当了警察,万一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他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人家说:“肯定掉头就跑啊,活着不好吗?我可不想当烈士,就算孩子高考给加分我也不当!”

话音一落,整个寝室都哈哈大笑,他更得意了,又在笑声里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打不过还要往上冲,是不是有病!”

白玉堂当时就坐在他对面的桌子上,晃荡着两条长腿,一边听他们胡扯,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手铐。

空置的铐环在他手里一圈圈地反复开合,那排整齐的金属扇齿跟着他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咔哒咔哒咔哒。然后,随着笑声落下,那清脆的咔哒声突然就停了,紧接着又是“哐啷”一下,手铐被不轻不重的扔回了桌上。

就见白玉堂利索地跳下桌子,掸了掸手,往桌沿上随意一靠,看看宿舍里的其他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爸就是警察。”他顿了顿,等看到那人神色微动,又接着道,“我小时候特别淘,有时我妈去外地出差,我哥住校,家里没人管我,我爸没辙就只能带着我一起值班,我还得跟着他去出警。当年也没有警车,一般就是蹬个大二八,我就坐他横梁上,等到了地方还蹲路边帮他看车。有时候也能轮上骑个三轮侉子,我特别喜欢坐那个车斗,上路特别拉风,跟坐着个敞篷小跑似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发觉自己跑题了,笑了下,才继续回忆说:“有次又是我们爷俩去出警,是个投河自杀的,我爸刚把车骑到河堤边上,那人就一头栽河里了。我爸当时连车都没停稳就冲出去了,结果就是我直接趴地上,大二八又砸到我身上。等我好不容易从车底下爬出来,他早就没影了,已经跟着那人跳河里了。我爸同事骑车慢,等他蹬过来的时候,那俩人早在水里扑腾得快没劲儿了。”

他说着微微皱了一下眉,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后面要说的内容不怎么愉快。

满室安静,都在等他的下文。

“最后人也没救上来,捞起来的时候就没气儿了。我爸水性一般,自己也差点淹死,最后还是抢救回来的。我那时候刚上小学,豆芽菜一个,什么都干不了,就只能站在边上,眼睁睁看着他在水里挣命。”他说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人,“要说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哪儿还记得,我就记着我爸满手满脚都是给水草划出来的口子,感染发炎了半个月,肺里呛水落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爱咳嗽,我自己呢,到今天见了水都离得远远地,也不会游泳。但我不觉得他有病。你要是现在问我他这么干值不值,我也还是不知道,反正我从来没听我爸说过不值。”

后来,大家又聊了些什么,白玉堂就不太记得了,隐约记着那哥们儿看他的眼神有点羞恼,又有点不屑。那眼神他明白,大约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喜欢踩着道德制高点给别人上纲上线的傻X,两人之间的恩怨也是就此拉开的帷幕。

而这人后来的一些言论,诸如什么 “屁大点事也报警就是在给警察找麻烦”、“傻X才会见义勇为”, “真不想活了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去死”之类的,也更加注定了这两人岌岌可危的同窗情谊将永远无法得到修补的命运。

白玉堂当然不是个喜欢整天都拿着永恒的真理或崇高的职业理想去到处说教的人,他尊重每一个人的生活态度,管你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反正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话不投机的时候,一定会顺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表达,但也仅限于表达,并不强迫听者接受。而对于像那位同窗这一类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他根本就是懒得搭理,更遑论去争论或妄图改变什么。

存在即合理,他同意这个说法。

因此,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也碍于纪律、情面等种种原因,白玉堂与此君就这样勉强维系了四年的表面和平,而最后引燃了火药的那根导火索,恰恰就是梅晓杰和他的父亲梅叔。

那是毕业前的四月,他们在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清明节,学校举行祭奠英烈的仪式,请来致辞的功勋校友代表正是梅叔。大约是为了配合他,当时正在本校读大一的梅晓杰也同时作为学生代表作了发言,而梅叔当年的事迹自然也在活动中被大讲特讲了一番。

就在当晚,白玉堂从外面打球回来,对面的宿舍门大敞四开着,里面正传出那位仁兄的高谈阔论。

还是那种熟悉的腔调和熟悉的味道:“老子腿都炸没了,儿子还要哭着喊着上警校,这不是有病吗?分那么高,念个什么大学不行,怎么还非得把公安事业当生命了,矫不矫情?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哦,说得肯定比唱的好听啊,其实不就是图个英烈子女有特殊照顾吗?在警校混到毕业,将来不用考试也能拿到铁饭碗,部门岗位随便挑,活少钱多还升得快,比别人少奋斗多少年呢……啥?你没听见吗,他姐就是接他爸班当的警察,他现在也想进来,多好啊,豁出一条腿,家里俩孩子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白玉堂正拿钥匙开门的手一顿,忽然就不想忍了。

我艹你大爷的——摔了钥匙冲进对门宿舍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就只这么一句。

这场猝然而起的斗殴差不多引来了半个宿舍楼的围观,并最终以两个宿舍的人齐齐拉架都没拉住、只能任由白玉堂将对方鼻血横流的脸死死按在床上而告终。

那时已经距离毕业没多久了,他们其中大部分人的工作问题都已经尘埃落定,前脚迈出校门,后脚就进警队,几乎是他们这些警校生毕业后的一致轨迹。

白玉堂虽然选择了继续念书,但也知道将来很有可能还会跟这位被他狂殴过的仁兄成为同事,因此他觉得自己当时选择了床板而不是地板作为最后KO的地点,已经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他全程木着脸,几乎是一言不发地打完了这一架,末了在按住对方脑袋的时候,才终于问出了那句他憋了四年一直都很想问的话:“你他妈到底为什么来当警察?”

白玉堂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品德有多高尚,也从不奢求和他一起同窗共事的人得是一群圣人。工作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也很认同。

因此他极少会主动去思考那些什么关于价值位阶的考量之类的深层次问题,做出选择时凭的也仅仅是遵从本心。就好比眼前这一架他打赢了,厌恶了四年的人被他揍趴下了,他就觉得值。至于什么处分不处分的,都去他妈的吧。

他之所以气愤,既是因为他讨厌这种总仿佛众人皆醉我独醒、开口就要嘲讽全世界的德性,也是因为他单纯觉得,有些事你可能做不到,你也可以做不到,但你不应该反过来还要笑话那些做到了的人,更不应该总是抱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动机。

每个警校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英烈史,可能不太长,但那其中的每一个名字都很伟大,但同时也并没有为很多人所铭记,它们最终都化成了简单的数字,记录在了整个公安事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这个队伍里,向后辈讲述那些过往的事迹,并不只是因为某些场合的特殊需要,或者纯粹为了矫情与煽情,那是一种希望的传承。对于身处现代的人,当然不提倡无谓的牺牲,但既然站在了特定位置,当这个世界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无惧无畏。

时至今日,比起“为什么来当警察”这样的问题,白玉堂其实更想问那位同僚的是,后来宣誓入警,当大家一起说出那些誓词的时候,他身在其中,有没有感觉到有一点难以启齿?

这个世界始终是圆的,而世间的万事也都仿佛在兜着一个圈。白玉堂想,今天在梅晓杰的灵堂前,当对方跟他打招呼的时候,自己其实真应该走过去问一问的,问一问现在的他,觉得梅晓杰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白玉堂突然就有点想和展昭分享这个不太美好的校园故事了。关于“是否值得”这个问题,他能肯定展昭的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听展昭的看法,毕竟自己难得这么感性,难得思考了一个如此有深度的问题。

于是,他乍然惊醒一般坐直身体,看向对面的人,却见展昭正头倚着玻璃,向窗外看着,似乎是在认真欣赏远处的景色,然而那看似专注的眼神里,还有着一丝无法掩盖的失落。

只可惜,白警官今天有点瞎,并没能像平时观察嫌疑人那样的明察秋毫,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展律师情绪里的异样。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了对方在摩天轮上看风景的兴致,也就没急着讲故事,只是重新靠回座位,学着展昭的样子看向窗外。

 

“哎,老五,来活儿了。”

蒋平进来的时候,白玉堂正窝在办公室角落的小沙发里,翘着脚闭目养神。蒋平将订好的几页纸扔到他身上,一屁股坐到旁边,拎过还热着的养生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白玉堂眼睛睁开条缝,摸摸索索地将那几张纸抓起来,举到面前,眯着眼刚看两行就把脚一放坐起来,问:“还没抓到?”

蒋平给他的是市局下发的协查通报和两张通缉令,缉捕对象正是梅晓杰出事那天要抓的那两个毒贩。当天,这两人驾车在公路上逃窜,梅晓杰驱车追赶,他们故意撞击警车,导致车子失控,侧翻到了另一边的车道,撞上了迎面驶来的一辆厢式货车。后来两人趁乱逃离现场,等后续警力赶到的时候,已然没了踪迹。

蒋平叹道:“我听二处的人说,那天本来就是临时动的手,事发太突然,布控也没跟上,出事儿之后又都忙着救人,就让他俩给跑了,等后来再设卡拦就没拦住。车昨天在南城那边找到了,但人没影了,情报追踪说是没出省,高速卡口也没什么发现,基本能确定人还在咱们市里,所以让各区协查。”

这案子本来就是二处禁毒支队办的,白玉堂这几天不是帮着处理梅姐家的事,就是忙自己手头的活儿,因此也没太关注案情本身的进展,他蹙着眉,一边听蒋平说,一边将手里那几页纸来回来去地翻着,翻得哗哗乱响,跟有仇似的。

蒋平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心里不痛快,还当是因为案子没破,便宽慰说:“没事儿,已经上控了,早晚能抓着的,就现在这技术手段,顶多不过一礼拜。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局里已经跟二处那边说好了,晓杰是家属,这案子咱们必须得参与。老包也发话了,点名让你负责,把手里不那么要紧的案子都放一放,先配合市局把这事给了了,必要的时候呢也可以直接跨区行动,招呼他来打。”

白玉堂轻抬一下下巴,示意知道了,也没看蒋平,就把那几页纸又往茶几上一丢,仰头靠回沙发,惜字如金道:“下午开个碰头会。”

蒋平总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反常,也没急着走,欠身过去打量了几眼,见他眼睛底下挂了两个不甚明显的黑眼圈,于是问道:“昨晚干嘛去了?一看就是没睡好觉。不是哥哥说你,别总仗着年轻就花天酒地,身体都是自己的,不值当。下班没事干就学学我,多去运动运动。”

白玉堂耷拉着眼皮瞥他:“狗屁的花天酒地。”

蒋平根本不拿他这爱理不理的态度当回事,滋溜了一口茶,还在那调侃:“啧,怎么说话呢,我知道你毛病多,今天膝盖不行,明天腰也不好,后天手腕子又出问题的,是吧?要我看,跑步你就算了,打球……唔,手有伤,也打不了球……得了,还是跟我学游泳吧!游泳好啊,锻炼腰肌,保护关节,咱还是专业的,你不学可浪费了啊!”

他说着一拍白玉堂大腿,白玉堂抬脚就踹:“去你大爷的腰不好,我现在就揍你一顿让你看看我腰好不好!”

蒋平跟他闹惯了,连屁股都没抬,只坐着躲,结果空间太小,还是被他踢到了腿肚子,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半个鞋印笑着说:“逗你呢!腰好不好的也不用告诉我,将来留着跟媳妇儿说吧,哈哈!正事儿我可都跟你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开会就赶紧把时间告诉我,人都忙着呢,我得提前发通知。”

白玉堂不耐烦地挥挥手:“先滚,再说。”

蒋平消遣了他一顿,还挨了半脚,乐颠颠地走了。白玉堂揉了揉脸,又重新拿起那份协查通报,想理个大致思路出来。才认真看了几行,脑子里就开始乱糟糟的,那些字明明都好好地印在纸上,可这会儿一个个就跟长了腿似的在他眼前乱晃,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白玉堂昨晚确实没睡好,但不是因为蒋平说的那什么花天酒地。昨天从摩天轮下来之后,展昭就开始莫名变得话少了,虽然他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但那种一反常态的安静,甚至让白玉堂察觉到了一丝冷淡。

原本说好了一起去给猫猫挑礼物,再顺道吃个饭看个电影的,可从游乐场出来之后,他存心没有提,展昭居然也就当无事发生过了。要不是取车路上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非要叫他俩一起回家吃饭,白玉堂几乎怀疑展昭早就打算好要先走一步了。

后来,两人就那么一路无话地载着小阿姨和孩子们回了白锦堂家,这才知道被突然叫回来吃晚饭是因为那夫妻俩难得同时提前下班,因此颇有兴致的一起下了个厨,叫他们回来分享。

大家坐在一起,聊得自然还是近来发生的那些事,比如白天那场追悼会,案子的进展,梅晓杰短暂的生平,等等。期间也不可避免地提及了沈曼,樊晓青出于长嫂和家长的习惯,又顺势把话题带到了白玉堂的个人感情问题上。

白玉堂当时有点烦,随便搪塞了几句,就故意把话题往别处带,谁知都已经沉默寡言了一晚上的展昭突然变得特别没眼色,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接话,说自己白天见到了那姑娘,确实很漂亮,看着性格也好,跟白玉堂很配,云云,总之是一顿夸,就差没直接在白玉堂脑门上盖个戳说,“律师意见,符合条件,可以结婚”。

这下,白锦堂两口子总算有了突破口,展律师帮他们搭好梯子,他们就只管放心大胆地往上爬,一个劲儿的游说,搞得白玉堂烦不胜烦,还不好发作,最后只能干脆冷起脸不吭声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兄嫂劝说未果正要偃旗息鼓的时候,芸生和猫猫那两个小兔崽子突然跳出来跟着补了个刀——

芸生:“二叔要是不喜欢沈阿姨的话……”

猫猫:“能不能让她和展爸爸结婚?”

展昭当时正在那种无比诡异的气氛里默默埋头喝汤,闻言差点被呛死,白玉堂更是整张脸都黑透了,要不是尚存的一丁点理智在不停地跟他说童言无忌,他已经把桌子掀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绝的是,那俩小王八蛋的胡言乱语居然真的给樊晓青打开了一个新思路,临走前,白玉堂看见她把展昭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出门后想了又想,还是在临分别时忍不住问了一嘴,展昭倒是一点都没隐瞒,非常诚实地回答说:“大嫂问我想不想和沈曼交换联系方式。”

白玉堂:“……”

展昭说:“我没答应。”

白玉堂也不知怎么就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说这才像话,就又听展昭道:“毕竟她也算是你的半个前女友,不太好。而且我觉得,还是你俩在一起比较合适,本来她就喜欢你,又是同事,应该能谈得来。你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白玉堂彻底疯了。

于是当晚,白警官彻夜难眠。不知是因为展昭,还是因为沈曼加上展昭,亦或者并不是某些具体的缘故,只是单纯的心烦意乱。总之,他直觉有哪里出了问题,但一时间又摸不着头绪,就那么翻来覆去地躺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越想越烦,白玉堂索性将那几张纸再次甩到桌上,窝回沙发想补个眠。眼睛闭上了,心还是静不下来,眼皮一个劲地乱动,不出三分钟,又猛地坐起来,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脑门官司。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竭力压下烦躁,拿起手机往内勤组打电话,叫了个碎催小弟去联系市局二处,想把跟这案子有关的所有情况通报和研判分析报告都要过来整理一份。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展昭的手机,想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能抽空一起去趟珠宝城,今晚可不可以。但那边的回铃音只响了一声就又被他给挂了,想想眼下还有一堆棘手的事,今晚自己有没有空都不一定,白玉堂还是改了主意,转而又给蒋平打电话,让他准备会议通知。

电话接通,蒋平刚在那边“喂”了一声,白玉堂手机就突然提示有另一通电话进来,他把听筒从耳边拿开,迅速瞥一眼屏幕,当下就心头一跳,来电人显示展昭。

白玉堂没想到展昭这么快就把电话拨回来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下突然的心悸其实是因为紧张。

虽然工作很重要,但凡事都应该有先来后,他只迟疑了一秒,就果断跟蒋平说了句“你先等会”,然后把展昭的通话切了进来。

“有事吗?”展昭问。

不知道是不是白玉堂的错觉,展昭的语气还是一贯温和,但又好像少了那种平常总有的、就算隔着手机都能真切感受到的笑意,总之是礼貌中透着疏离,亲切里带着陌生,层次很丰富,但听得人很不爽。

白玉堂一下就卡壳了,愣愣地捏着手机,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方才给展昭打电话是为了什么。直到展昭又轻轻“喂”了一声,他才回过神,非常难得的结巴了一下,这才把原本计划晚上去逛街吃饭看电影的邀约说了。

堪称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他被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展昭说自己约了当事人谈事情,抽不出时间,但身为一名出色的刑侦人员的直觉却告诉白玉堂说,这是借口。

不过他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展昭,就算真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展昭也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怎么就突然别扭起来了呢?

白玉堂能肯定,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方便把事情摊开来问,只能憋憋屈屈的挂断了电话,把满腹的狐疑都暂时憋在了心里。

这一憋就憋到了第二天。第二天队里开了个颇为正式的案情讨论会,他那一股无名火在心里整整酝酿发酵了一晚上,到了这功夫就仿佛是装着满满一肚子的TNT炸药,一点就着,谁碰炸谁。

市局传来的资料很多,线索也杂乱。二处平时的主要工作是缉毒,在工作模式上和普通的刑事侦查略有区别,而追捕逃犯这种事又需要许多横向或纵向的部门同时配合,因此在某些细节上的布置就显得有点没章法。而白玉堂他们属于从旁协助,信息收集并不完全对等,因此讨论也进行得不太顺利。

结果就是白玉堂一直在控制不住地发火,骂完了嫌疑人骂二处,骂完了二处又骂情报,骂完了情报骂技侦,骂完了技侦再骂回嫌疑人,整个人乌云罩顶,就如同一座随时都要喷发的火山。

于是,刑警队全体新老成员就在本次会议上,集体重温了那个年轻气盛时动不动就要耍点小暴脾气的小白警官,感觉到了无比亲切熟悉。

这一圈骂下来,白玉堂还是心中窝火,见自己的组员们都不怎么说话,又忍不住想发脾气。正这时,他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展昭打来的。

当看到屏显的一瞬间,白玉堂胸口横着的那口气儿莫名就顺下去一点,心里好像也没之前那么堵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清清嗓子,放平语气,这才接起电话。

那头,展昭淡淡地问:“你在上班吗?”

白玉堂的心情顿时好了一点:“在啊。”

展昭“哦”了一声,又说:“我等下要路过你们单位,顺路拿点东西给你,方便出来吗?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到。”

白玉堂的心情立时又好了一些,甚至有点开心地说:“好啊。”

二十分钟后,他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心平气和地结束了这次关于如何配合市局抓捕在逃犯罪嫌疑人的讨论会,神清气爽地站到了刑警队大门口,只等了几分钟,就看见展昭的车准时转过街角,停到了自己面前。

展昭放下车窗,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拎起个纸袋递出来。白玉堂走近几步,伸手去接,正想要重新提一句逛街吃饭看电影的事,就听展昭说:“你的衣服。”

他一愣:“什么衣服?”

展昭:“那天你借我穿的,T恤和外套,已经洗好了,都在这里。我要去前边的司法局拿文件,刚好给你带过来。”

白玉堂把袋子接到眼前,有些僵硬地朝里看了一眼,沉默,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脸上的神色也顿时黯了几分。

他还以为展昭是特意来给他送东西的,猜测可能是什么小礼物,却没料到只是两件洗好的衣服,还都是他自己的,更没有想到展昭所说的“顺路”真的就只是顺路,没掺杂一点套路的成分。

展昭似乎赶时间,说完就要走,以至于连白玉堂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都没注意到。还完衣服,他立马关车窗踩油门,干脆利落的就像是一阵风刮过,只留下这么一片姓白的树叶在路边独自飘零。

白玉堂提着纸袋,在原地杵了半天都没回过味儿来,直到身后的大门里有车要开出,车喇叭“滴滴”了两声,他这才挪开步子,板着张阴森森的脸转身回去了。

 

直到把车开出两个街口,展昭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一回神才想起刚刚在慌忙之中,都忘了跟白玉堂提自己落在他家里的衬衫领带还有西装外套了。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抽出纸巾擦了擦浸汗的手心,才重新握回方向盘。

他没想到,只时隔两天没见,自己居然就能这么紧张。他感情方面的经验不多,至今也拿不准白玉堂那晚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的那句话,然而总归是表白没结果,再见面也难免情怯。

看来还是太冒失了,展昭心想,那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似的,突然没忍住就跟他说了。从以往相处的经验来看,他判断不出白玉堂对此可能会抱有怎样的态度,唯一能确定的是,白玉堂对他应该没有过什么暧昧的想法。

所以,他和他这样的感情,就算白玉堂能接受,大概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吧。

他由此想到一个词叫“徐徐图之”,用在感情关系里可能不太恰当,但总归是那么个道理。

绿灯转亮,他重新踩下油门,将车子稳稳开出去,与此同时也叹了口气,少有的在内心责备了自己。爱情这玩意实在太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就连他都差点像个毛头小子那样顾不得思考,只管去横冲直撞了。

那往后该怎么办呢?展律师轻敲着方向盘,心里纠结盘算,要不就先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吧,省得自己头脑发热,也省得把人吓跑,这样也能给双方都留一点余地。

他虽然不是那种谈个感情还要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但那毕竟是白玉堂啊,是个即便做不成情人,他也不想失去的那么一个人。这样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还能退而求其次,把这段感情藏起来,只让对方在自己心里做一个单方面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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